“安元鼎”截访何以可能?
发布日期:2010-10-19 来源:财新网  作者:支振锋

2010927日,就北京安元鼎截访事件,支振锋博士接受了财新网“意见领袖”栏目的采访。采访内容于次日刊出,全文如下

仅仅查处安元鼎显然不够,那些雇用它,签合作协议、授权非法截访的地府干部,才是真正的主使,更应受到惩罚。

【背景】据《南方都市报》925日报道,涉嫌在京设立多处“黑监狱”,以关押、押送到京上访者为主业,与地方政府签协议并收取佣金的北京安元鼎保安公司(下称安元鼎公司)负责人已被刑拘。

  日前,北京市公安局以涉嫌“非法拘禁和非法经营”两项罪名对安元鼎公司立案侦查,安元鼎董事长张军以及总经理张杰被刑拘。报道称,目前已有数十名受害访民前来报案,并接受警方调查。

  据上述报道,目前安元鼎公司除了物业保安,护送部的业务全部被查封。警方在安元鼎接待中心总部大院的墙外,从被丢弃访民衣物中,发现了大量证据,表明此地曾关押了许多访民。

  在搜查中,警方还查到了安元鼎公司与各地政府签订的《委托书》和《特保护送服务合同》。报道称,北京警方调查指向两个方向:一是寻找“黑监狱”中的打手;二是追查非法经营罪中的证据。

  但是进一步查处难度不小:一是安元鼎被曝光后,护送部的500多人现只剩200多人,调查难详尽;二是安元鼎来自地方政府的收入多直接走现金,账目难查清。

  安元鼎公司赖以生存的根源何在?未来应如何杜绝类似问题?

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学者支振锋认为,安元鼎帮地方政府截访、建黑监狱,严重侵害公民权利,当然应严厉查处。但仅仅查处安元鼎显然不够,因为它的客户——那些雇用它,签合作协议、授权非法截访的地府干部,才是真正的主使,更应受到惩罚。

  支振锋指出,其实,截访、接访、黑监狱等并不是“新”闻,以前就有北京邮电大学的教师亲自做过调查,但没有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。而这正是安元鼎短期内“做大做强”的重要原因。

  安元鼎赖以生存的土壤是“截访需求”旺盛。一方面上访者云集北京;一方面地方官们又担心访民“闹事”“影响稳定”,千方百计地想将他们“弄”回去。两者一拍即合,自然形成共谋。

  在支振锋看来,只要上访—截访这一“猫捉老鼠”的游戏不变,“护送”访民回原籍就会一直有市场。安元鼎不做,也有别的“公司”做,保安公司不做,地方政府也会自己做。其实,安元鼎所做的,某些地方政府早就一直在做,而且对待访民的方式、手段,两者都差不多。

  据支振锋分析,安元鼎的出现,也跟部分驻京办的撤销有关。以前,接访、截访的事情多由地方政府的驻京办会同地方截访的警察等负责,驻京办撤销后,有些地方就将这项业务“市场化”了,雇用保安公司处理。

  因此,仅仅惩处安元鼎显然不够,因为它不过是一个“帮凶”和“打手。它的客户——那些雇用它,签合作协议、授权非法截访的地府干部,才是真正的主使,更应受到惩罚。

  但是,要惩处地方官员,问题却复杂得多:一是所涉地府政府及干部可能数量不小;二是单纯从协议本身而言,地府政府往往只是授权非法截访,并没有明确要求设立黑监狱、虐待访民。因此,除非有来自上级的切实压力和督促,否则,将很难真正对他们做出处理。更重要的是,非法截访牵涉甚广,除了具体执行的干部,做出相应决策的地方领导要不要承担责任?如果是集体决策,谁来负责?都是难题。

  因此,目前来看,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严惩安元鼎相关责任人,处理与安元鼎有关的一些明显涉嫌违法犯罪的地方干部,或者中央有关部门发布一个规范地方接访活动的文件。

  支振锋指出,目前中国正处于转型期,社会矛盾多发,上访也呈现多发态势。在息诉罢访被纳入地方官员政绩考核后,截访自然也就多发。某些地方干部在截访中采用非法手段,自然也就屡禁不止。这是安元鼎赖以生存的体制土壤。

  要解决这个问题:一是要相信访民,真正解决上访者的问题和困难。上访人员愿意上访,就说明他们对政府还是有一定的信任度。只要解决了问题,才会真正维护社会稳定。

  二是不要迷信信访,也要相信司法。信访在现阶段有助于上情下达,沟通信息,解决一部分问题,化解社会矛盾,但对一个社会而言,常规的争端解决机构还应该是司法部门。今后,应畅通司法救济渠道,解决一部分上访问题。

  三是修改有关信访法规,改革现行地方党政干部政绩考核办法。即在地方党政领导考核中,不仅仅要考核信访量的升降,更应考核信访问题是否真正得以解决。这才是治本之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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